第七章
“赵志游执意要让他们参观，我拦不住，也不敢拦。凭他在国民党中的关系与资历，伸个小指头，碾死我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。”陈树功本想在老板面前露脸一番，没想到被泼了一瓢冷水，委屈地争辩。
戴笠洞悉他的情绪，安慰说：“这不怪你。国人自恃天朝大国，往往对小日本的险恶用心防范不足，造成泄密。蒋委员长曾在日本留学，深谙他们的虎狼用心。前两天，他特意召见我，告诫道：我们所见到的日本人，没有一个不是侦探，没有一个不是着便衣的军队，法国人说得好，日本在外国的男人，没有一个不是侦探，日本在外国的女子，没有一个不是妓女，但是他那些妓女，也统统是做侦探的。所以各位将领特别要知道，日本人无论和我们讲什么好话，没有一个不是要吃我们的血肉，没有一个不是来侦探我们的事情，要来灭亡我们的国家，我们一定要格外当心！格外防备！”
“蒋总裁是清醒的，此次与日本和尚打交道，我深有体会。”
“树功，你回来的正好。上回奉天密电说有日本大特务潜入京沪活动，现在终于露出行迹了。”
“太好了，咱们不用再大海捞针。草蛇灰线，只要有影儿，就能逮住他。”
戴笠点头：“军政部防化学兵队队长李忍涛向军政部举报，在南京受到不明背景女子纠缠，疑似日本间谍。”
“一。二八事变之前，日本人派来川岛芳子，搅出一场大战。现在又派一个女人来，看来又有大图谋。”
“树功，你长进不少，日本女人从来不能轻视。不过这一回要想得逞，没那么容易。何应钦部长跟我商量，决定将计就计。日本人不是想搞到防化学兵队的情报吗，说明他们忌惮这个兵种，我们不妨送他们情报。”
“啊——！”陈树功惊讶得叫出声。
戴笠拍陈树功肩膀，说：“当然是经过处理的假情报，这叫情报逆用。我们把相关数字扩大了十倍，希望能够吓住小日本，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，为国家争取出备战时间。”
“太好了，就应该这么干。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真名不知道，不要紧，我们知道她用的假名，叫孙舞阳，目前在**医院当护士。”
“那老板要我怎么做？”
“你首先要调查清楚这个孙舞阳，以及她同伙，悄悄地张一张网静待时机，让她们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下，千万注意不得打草惊蛇。同时，保护好李忍涛长官人身安全，确保情报交易安全进行，确保孙舞阳一伙将情报顺利送回日本大本营。等情报送出之后，我们要采取行动，一锅端掉这伙敌特组织，不让她们继续为害。”
陈树功立正，郑重举手行礼，表示接受任务。
南京天印山，日本僧众离开之后不久，在盘山小径上，一名樵夫身背一捆柴禾，走在山间沟谷。南京素有“火炉”之称，夏天闷热难当。樵夫无精打采，汗水湿透了背心。他找到一块斜坡，有树荫遮挡，坐下来放下柴禾歇一会儿。突然，前面树丛中穿过两条饿狼，影子如闪电，前后追逐，互相撕咬，似乎在争抢着什么。它们看见樵夫，立定不跑，四只血红的眼睛凶光毕露，盯着活人。樵夫开始被吓一跳，毕竟常年在此山间行走，很快镇定下来，从腰际掏出砍柴刀，霍亮的刃口对准恶狼。双方僵持，恶狼见此架势，知道讨不得便宜，抛下口衔之物，悻悻离去。樵夫走过去一看，又是一惊，那是一块人的手掌。他心里噗噗乱跳，口中念佛，想这两条恶狼不知祸害了谁。他循着恶狼奔来的方向看去，只见树影婆娑，林深叶茂，他不敢贸然一个人去寻受害者，只能在原地等。这条小径经常通过定林寺的和尚，如能碰上一二，或可壮胆。果然不久一名年轻力壮的和尚路过，樵夫喊住他，指示他看地上被狼抛弃的人手。
“阿弥陀佛！”和尚双手合十，念一声佛号。
樵夫牵他的僧袍，两人一起向丛林深处探去。一会儿，他们在密林深处看到一处坟起的土堆，封土已经被野兽刨开，露出一只断手臂，骨头茬子戳向天空。樵夫拿树枝扒拉土堆，刮去表面浮土，一具尸体面朝下背朝上，赫然露出。从一头浓发与身形来看，一定是一名年轻女性。
“杀人啦——！”看见尸首，两人惊慌失措，一哄而逃，连忙奔下山，报告警署。
当地镇上警署署长打小生天花，落下一脸麻子，人称麻子郑三。他有个老姨嫁给国民党立法院委员，走姨夫门路混入警官学校，然后一路驾青云当上南京市江宁区下属秣陵镇的警署署长。别小看秣陵镇，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设秣陵区，区城就在秣陵镇，秦汉以后秣陵一直是江南政治、经济和文化中心，直至三国初年孙权才把这个中心移向金陵（今南京市），素有“先有秣陵后有金陵”之称。自从麻子郑三当上署长，别人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叫他，于是在“麻子郑三”之后加上一个“爷”字，称呼“麻子郑三爷”。
听到有人报案，又是人命关天的案子，麻子郑三爷不敢怠慢，立刻率领警署里大小警员，咋咋呼呼赶到案发地点。天气正值盛夏，南京地形是个聚热难散的盆地。还没到埋尸首的土堆，众人已经闻到一阵阵尸臭飘来，不禁捂住口鼻。
麻子郑三爷问发现尸首的樵夫与和尚：“你俩看见是被狼咬死的？”
“可不嘛，那两匹狼赶上水牛般大小，饿得两眼发绿，张开血盆大口能吞下一个大活人。”樵夫提起狼，仍然浑身簌簌发抖。
“怎么没把你吃了？”麻子郑三骂道，“甩货（南京方言，二百五的意思），哪有狼像水牛般大小，分明是吓魔怔了。”
